当前世界经济的关键词是:全球经济失衡、流动性过剩。中国经济关键词是:经济长期看好、巨额顺差和外汇储备。在这些关键词和亚洲金融危机十周年的背景之下,中国应该特别关注几个问题:
一、当前美国经济陷入了困境。现在美国加快加息不行,加快减息也不行。加快加息,美国经济可能马上衰退,承受不了。加快减息,就像美联储反复说的,担心物价上涨。这一切都是格林斯潘惹的祸。格林斯潘18年的执政,对美国经济来说,高增长、低膨胀成绩不错,但是,他埋下了当前全球流动性过剩的种子。他的政策遗产的问题到今天已经发展、暴露到了极点。所以在目前,巨额的对冲基金为代表的世界游资中有相当部分对美国不感兴趣,资金不愿意流回美国,而是对新兴国家感兴趣。在这样的背景下,美国解决困境的出路是什么?一是慢功夫:美国和中国一样,加快结构调整,尽可能提高储备率,降低投资率。但这个过程是逐步的、艰难的。二是快功夫:我们不得不防止可能采取的金融战,这不一定是美国政府主导,是资本的力量,是世界游资力量的推动。在全世界寻找“臭鸡蛋的裂缝”,通过“臭鸡蛋的裂缝”来首先沽空某一国家的资产、货币,然后撤资回流,这个时候美国游资多了,就可能加息,稳定经济的发展,否则的话它不敢加息。
二、世界许多国家都提高了警惕,怀疑和抵制“华盛顿共识”,坚持金融逐步开放的政策。世界很多国家都已经提高了警惕,在怀疑和抵制“华盛顿共识”。所谓的“华盛顿共识”就是要金融弱国加快开放,加快金融自由化。我认为,亚洲金融危机之后,亚洲国家大量积存外汇储备,一定意义上是教训买来的。另外一些国家正出现逐步的“去美元化”,如石油产出国已经有了动静,开始用欧元结算,而不用美元结算,这说明大家已经有防范风险的意识。但是毕竟美元是主体货币,谁都明白,让美元一下子贬值,持美元的国家损失大,这是难以接受的,肯定是个逐步的过程。据媒体最近的报道,泰国、越南,包括印度对于本国货币资本项下开放问题也都开始有不同的争议,都不愿意简单地按照“华盛顿共识”去认识问题、制定政策。
三、中国应该继续坚持“以我为主”的金融开放战略。温家宝总理在《求是》杂志文章中谈到“几个重点工作”时,讲了六项任务,其中第五项讲了金融开放。标题是“积极稳妥推进金融业对外开放,提高开放质量和水平”。在这个题目之下,提出了“以我为主”的开放方针,具体是“以我为主、循序渐进、安全可控、竞争合作、互利共赢”二十个字。在金融开放的任务中,首先一条任务是制定金融开放的总体规划。
我认为迄今为止中国政府金融开放的政策是清醒和谨慎的。我们在解决汇率问题和宏观调控的难点问题上,不是仅仅以人民币小幅升值为唯一的政策,而采取的是综合对策,是包括加快结构调整,扩大内需特别是以消费需求为主的一系列政策。
在中国外汇投资公司问题上,目前引起了全球的关注,这说明我们的决策是正确的,我们应该加快行动,抓住中国十年人口红利的大发展机遇。同时我们要继续坚持“以我为主”的金融开放战略,适度逐步地开放,也是筹码,要用好这一筹码。
四、要继续坚持稳定发展股市、房市的政策。一些国家的教训已经证明,当一国长期处于升值通道的压力之下,防止资产价值的大起大落至关重要。特别在当今,可能不表现为商品物价的大涨,因为全球增长中大量的商品在一些新兴国家生产,劳动成本低,供给增加快。但是恰恰要防止股市、房地产的价格飞涨。对待当前股市,我认为,投资者要清醒,有关部门要各司其职。
一是中央银行一定要看好货币供应;二是有关部门要坚决管住境外违法违规外资的流入;三是政府尽快完善股市的相关监管制度,不直接干预股市。只要做好这三条,股市的问题让股市自身去调整,我们没有必要在泡沫问题上争论太多。看好货币,看好热钱,完善制度,不直接干预,让市场自身去调整。与此同时,趁机加快发展多层次资本市场,让中国人尽情享受中国经济高速成长的成果。中国的经济基本面很好,中国的股市没有理由不涨。
五、当前中央银行的货币总量调控力度偏弱。我认为要加快对这几年金融改革深化以后货币政策传导机制的深入研究。由于金融深化程度不同,在不同的时期,同一个经济增长水平(比方说GDP都是9%,),但是对货币总量的适度需求是不一样的。八十年代9%的GDP和今天9%的GDP对货币总量的适度要求绝对不一样,如果以过去的经验来调控今天,肯定会失控。另外,在货币调控方面,还应该加快中国外汇投资公司的运营,加快研究,加快筹备,加快帮助中央银行减轻在特殊历史时期调控能力下降的压力。我个人一直主张成立这样的公司,可以通过发债从市场上回收流动性,向央行买外汇,到境外运作。
六、金融监管部门要充分认识金融业对内开放的紧迫性。我们之所以坚持金融开放的渐进性,就是因为我们内部的金融体系不健全。因此,我们要加快对内开放。企业债问题、多层次资本市场问题、私人股权市场问题等,在这方面社会舆论、媒体报道和呼吁很多,但是政府有关部门的动作仍然较慢。
监管部门应该充分认识到留给中国金融业的时间不多了,外面强烈要求扩大开放,我们在引进新产品、机构、人才方面都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所以监管部门比商业机构更要认识到紧迫性。金融监管部门要主动去培育,而不是去被动适应金融机构的各项创新要求。要主动去培育壮大金融机构,而不是金融机构出事了,被动地去适应、去救。对于产品也同样如此,要主动引导金融机构,开发新的金融产品,开发新的金融功能,而不是等待金融机构来报批。在处理有问题金融机构上,应该尽快认识到我们的任务不仅仅是去救,而是主动去培育。另外,对于城市商业银行,有问题,应该救。我呼吁赶紧像注资几家大银行一样,地方确实救不了的,注资一次买断控股,重组或合并,寻求上市。
夏斌:金融改革首先要看好国门
夏斌
2007-05-10
21世纪特别是近三四年,中国金融改革面临的环境已完全不同于20世纪八、九十年代。如果概括那一时期中国金融改革的特征,一是中国经济处于刚起步阶段,既缺乏管理人才、工艺技术,更缺乏资本。因此,积极吸引外资是中国金融改革的一项重要任务。为此,政府及时推出B股,海外大量举债贷款,以各种优惠政策想尽办法鼓励外资金融机构进入中国市场,等等。二是当时国内任何一项新的金融制度与改革政策的出台,几乎对世界经济与金融环境没有什么影响,仅仅是引起海外人士注意而已。
但今天的情况已大不一样。为什么有如此大的变化?仔细分析不同历史阶段,之所以产生显著变化,主要原因是全球经济格局与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特别是中国在全球经济的地位与影响发生了微妙变化,具体概括有三个方面:世界货币流动性偏多;人民币升值过程中通货膨胀和资产价格过快上涨:“看好中国、投资中国、购买中国”已成为国际资金投资的主要选择。
中国货币调控难度进一步加大。必须认识清楚,在今后一个较长时期内,中国是应该防止货币过多,引起高通货膨胀和资产价格过快上升?还是应防止货币过少,引起通货紧缩?这是下一步金融改革与开放中需要认真对待的问题。
近四年的数据表明,从总量看,中国当前的经济建设基本不缺资金。2003~2006年间,中国GDP年均增长约10%,广义货币供应量年均增长约17%,M2与GDP比例之高仍处于世界前列。目前中国货币供应的增长速度远远能够满足国民经济快速增长的需要。而且在目前的汇率制度下,外汇储备迅猛增长,中央银行对冲操作难度越来越大,担忧货币供应太多。因此,从货币政策角度看金融改革,重要的不是总量问题,而是传导机制、结构问题。之所以一些企业资金短缺,不是总量问题,而是金融体系与金融制度尚存在严重不足,不能把高储蓄转为对企业的有效投资。
因此,中国的金融改革首先要看好“国门”。所谓“国门”,就是汇率市场化,人民币资本项下可兑换和放开外资对中资大金融机构持股比例限制的三个改革进程。这三项改革最终要实现完全市场化,但彻底的市场化需要一个过程,要结合中国经济内在的承受能力,把握好节奏。金融是现代经济的核心,中国金融又是弱项,弄得不好,最容易使中国经济出现全局性、难以收拾的问题。而相对于对内开放,目前我国金融对外开放的速度并不慢。
在正确把握金融对外开放节奏与次序的同时,必须加快国内金融改革与全方位创新,其紧迫程度是中国金融过去二十八年间从未遇到过的。理由有三:一是加入世贸组织过渡期结束后,中国已宣告迈入了金融全球化的门槛,中国金融运行与金融改革已不仅仅是中资金融机构一方在孤立地进行,而是“与狼共舞”的时代,不改革,就会被打败。二是中国金融体系严重滞后与国民经济快速增长存在明显反差与矛盾。中国经济仍在高速成长,靠的是许多政策的“灰色地带”和大量外资的支撑与补充,但这种状况是不可能持续的。三是在当前世界经济一体化背景下,海外对中国金融开放的压力之大,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
我们要迎接更大的开放,必须改变很多制度,为了适应这些新制度,必须要壮大自己的机构,培养自己的人才。在这些方面,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