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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文忠:再现玄奘的真实形象

发布时间: 2007/10/4 15:01:47 被阅览数: 7437 次
 

 

他(钱文忠)把玄奘身上那种使命、理想、追求,不顾千难万险,敢于经受考验的精神,一步步发掘出来了。这是中国人的舍身求法的精神,是一种很宝贵的东西。

——王元化

钱文忠:

季羡林先生关门弟子,央视“百家讲坛”最年轻的主讲人,中国最年轻的印度学、佛学、梵学专家。1966年6月出生,1984年考入北京大学东方语言文学系梵文巴利文专业,师从季羡林先生。现为复旦大学历史学系教授。

钱文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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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文忠著《玄奘西游记》里有许多有趣的“知识点”,请随便举一例。唐朝大诗人王维,字摩诘;名、字连读“维摩诘”,则又是印度佛教里的一位大居士。有一部大乘经,专门讲这位居士的事,译成汉文,就是中土流传极广的《维摩诘经》。王维信佛,所为诗亦佛味深浓,有“诗佛”之称。他的名字,想必是“维摩诘”的一分为二。“维摩诘”系梵字译音,若意译之,“维”者“无”也,“没有”也;“摩”者“垢”也,“肮脏”也;“诘”者“匀称”也。玄奘重译此经,题目就改成了“无垢称经”。如此,则王维的名字译回汉文,竟成了“王没有”,字“又脏又匀称”,简直不像话了。如果王维懂梵文,又偏爱拆“维摩诘”三字做名字,则他应该叫王诘,字维摩,翻成汉文,就是“王匀称”,字“无垢”,或者字“不脏”,非常好。

《玄奘西游记》是钱文忠先生在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作系列讲座的讲稿,出版时内容上有所增补。作者在正经、系统的讲述中,每每荡开去,裁一段轶事,摘一片新知,这样,主题的进行,由丰富的和弦、配器簇拥着,让听众和读者既开心,又开眼,十分受用。但文忠讲座与本书最大的成功,我以为还不在点点滴滴以致蔚成大片的知识普及上,而在于改变了玄奘的历史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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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两千年的佛教传播史,高僧大德,不知凡几,名闻最著,当推玄奘。然而不幸,玄奘的名声却主要是由一部文学作品造成的。历史人物以文学形象与后世见面,歪曲甚至背反在所难免。但文忠的讲座和写作把这一切改变了,他“尽量按照历史事实复原玄奘的一生”,再现了玄奘的真实形象。王元化先生的评论最到位:“他把玄奘身上那种使命、理想、追求,不顾千难万险,敢于经受考验的精神,一步步发掘出来了。这是中国人的舍身求法的精神,是一种很宝贵的东西。”从文忠讲座和书的受众之广,可以说玄奘的身后命运就此转折;从今往后,替玄奘塑造形象的,将是钱文忠的《西游记》,而不是吴承恩的《西游记》。

文忠的《西游记》取材广泛,而主要集中在玄奘自著《大唐西域记》和玄奘徒弟慧立著《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二书上。前者是玄奘奉命写给唐太宗看的,有考察报告的性质,只记所闻所见,不涉及个人遭遇;后者则系慧立据亲闻师说录成,既为传记,当然以写玄奘个人经历为主。二书互补,俨然完璧;且二书都基本上以时间和经过地点的先后为叙述次第,寻索十分方便。《大唐西域记》有季羡林等先生的校注,极其精博;玄奘生平又有杨廷福等先生的年谱,堪称翔实。所以,根据历史材料通俗地讲述玄奘,这件事的学术准备是很现成,很充分的,以文忠兄的学识和才情,做好这件事,实在是驾轻就熟。要不是如其书的前言所说,讲演时受到媒体平台种种规矩的约束,而能让他像平时讲课或在朋友间高谈阔论那样尽情发挥,我相信效果一定还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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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学术界好讲学术规范,往往讲得离了谱;但文忠兄在这项似乎并非学术性的活动中,仍然紧靠着真正的学术之谱。例如讲曲女城,玄奘实际到过两次,一次在初莅那烂陀寺前,一次在毕业那烂陀寺后。玄奘见戒日王,预大法会,是在第二次去曲女城,《西域记》却记在那烂陀寺前。显然这是由《西域记》的报告书性质决定的,因为不宜两次记同一个地方;文忠兄很细心地抉出这一点。惜《校注》虽亦考玄奘见戒日王的年份,却未及此点,亦百密一疏之难免欤?

又如《西域记》卷二记健驮逻国,提到如意法师“于此制《毗婆娑论》”,卷三记迦湿弥逻国,却又说以世友为主的五百罗汉“造十万颂《阿毗达摩毗婆娑论》”。《校注》于此又未免“一疏”,谓“如意法师制《毗婆娑论》”,即玄奘所译二百卷的《阿毗达摩大毗婆娑论》。但玄奘的译本明明题:“五百大阿罗汉等造”,而如意法师又世次远后于世友等五百罗汉;《校注》此注,让《西域记》卷二、卷三的两处记载尖锐地矛盾起来。文忠兄注意及此,故在讲世友的故事时,只说以世友为上座的五百贤圣写成了“论藏十万颂”云云,未提此即《毗婆娑论》,避免了矛盾。

然而,抑犹有可进言者。玄奘所译《阿毗达摩大毗婆娑论》系世友等五百罗汉造,这是没有疑义的,且关于造论经过有生动的故事。此书玄奘之前另有译本,亦曰《阿毗达摩毗婆娑论》,署“北涼天竺沙門浮陀跋摩共道泰等译”,只有六十卷。释道挻为北凉译本所作序云:“當且翻時大卷一百,太武破沮渠,已後零落,收拾得六十卷。”故如意法师若真有《毗婆娑论》之作,则可以肯定是另一本书。大正藏毗昙部另又有《鞞婆沙論》十四卷,署“阿羅漢尸陀槃尼撰,符秦罽賓三藏僧伽跋澄譯”。笔者学浅,不知尸陀槃尼为何许人。但据此推想,《大毗婆娑论》因其篇幅之巨和地位之重要,有部中人每出概述、撮述一类的著作,虽不中亦应不远。如意法师是世亲的老师,世亲曾作《俱舍论》,既解释又批判《大毗婆娑论》中的义理,则其师有述《毗婆娑论》之作,亦名《毗婆娑论》,应属自然之事。

总而言之,文忠兄此次讲座和出书在大众中获得的成功,是其学问和才华的一个结果。但若谓此即文忠兄成功的止境,却未免大材小用了。季羡林先生称赞文忠:“中西兼通,古今同娴”,“张皇妙谛,犀照真理”;汤一介先生瞩望文忠:“领军中国新一代杰出学者。”这些都是比迷倒万千听众要高出许多的境界。

木秀出林,幸播音有好风;人能造极,是所望于文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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