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9月初,著名的“巴山轮会议”召开。有人称,这次关于宏观经济管理的国际研讨会,使得中国经济学家们第一次搞懂了什么叫作“宏观调控”。会上,1981年度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詹姆斯·托宾根据世界银行关于中国经济情况的简报尖锐地指出:中国面临发生严重通货膨胀的危险,并建议中国应当采取“三紧政策”,即紧的财政政策、货币政策和收入政策。“巴山轮会议”的讨论,也促使中国高层领导坚定了加强宏观调控的信念。
1985年9月下旬的中共党代表会议上,邓小平指出:“速度过高,带来的问题不少,对改革和社会风气也有不利影响,还是稳妥一点好。一定要控制固定资产的投资规模,不要把基本建设的摊子铺大了。”
会后,国务院进一步加强了信贷紧缩力度,到第4季度,信贷失控状态基本上扭转过来,与此同时,工业生产增长速度降至10.2%。
到了1986年第1季度,工业生产遇到了困难,由于大量基建项目已经上马并陆续完成,原材料、能源供应更趋紧张,同时由于信贷资金的大部分都用在了固定资产投资上,企业的流动资金变得极其紧缺。受此影响,工业生产增长速度开始显著下降:第1季度与上年同期比只增长了4.4%;2月份甚至出现GDP的零增长。
当时,薛暮桥等一些经济学家认为,这种现象只是抑制经济过热时出现的暂时现象,用不着惊慌失措。但是许多地方政府和企业纷纷强烈要求放松信贷,并且叫得很厉害。同时有一些年轻的经济学者也大声惊呼经济“滑坡”了,说是双紧政策破坏了刚刚开始的经济“起飞”。于是,赵紫阳在控制通货膨胀问题上开始发生动摇。
在各方面的压力下,从1986年第2季度起,中央银行便重新开始大幅度放松货币信贷投放。结果,经济尚未“软着陆”却又重新“硬起飞”。
1987年4月,在中央财经领导小组讨论当前的经济形势时,著名经济学家、时任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主任马洪关于“国民收入超分配”的汇报,引起赵紫阳大发雷霆,并当着各部委领导同志的面,把马洪同志很批了一通。
1988年的“中央1号文件”,一改历年以农业为主题的惯例,专讲宏观经济问题。文件指出,1987年实现了有效益的增长,速度高而无通货膨胀的危险。在这种人为的乐观气氛之下,到了1988年中期,M1和M2的增长速度分别达到33%和29%。
1988年5月上旬,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会决定,在此后五年中实现价格和工资改革“闯关”。5月末,在讨论如何执行这一决定的高层会议上,与会的经济学家根据当时的宏观经济形势,提出了“先治理,再闯关”的主张。他们的根据是:①1987年第4季度从农产品开始的涨价风,正在向其他领域扩散;②交通、生产资料供应的“瓶颈制约”日趋严重;③各地零星抢购已经发生,正在此起彼伏地蔓延开来;④4月份的储蓄已经出现了负增长,表明通货膨胀预期正在形成。⑤更重要的是,由于计划部门的价格控制,使得通货膨胀隐性化。
此外,薛暮桥、刘国光、马宾等经济学家也纷纷给国务院领导写信或在《人民日报》上公开发表文章,表示反对通货膨胀。
然而,这时的赵紫阳已经根本听不进大多数经济学家的意见了。他害怕增长速度下降,更喜欢听“拉美国家的故事”。
然而不幸的是,1988年下半年的事态果然朝着大多数经济学家所担心的方向发展:全国零售物价指数同比攀升至26%,城市普遍出现商品抢购风潮。而倒买倒卖计划分配物资和外汇额度及其腐败现象的蔓延,更加剧了广大群众的不满情绪,使得经济问题转化为社会问题,甚至酿成政治的不稳定。
1988年12月1日,赵紫阳找薛暮桥、刘国光和吴敬琏等经济学家去谈话,表示接受经济学家们对他的批评,并承认最近一年犯了通货膨胀的失误。当时薛暮桥先生还不依不饶地追了一句说:“不是一年,至少已有三年”。
虽然赵紫阳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为时已晚。经济形势急剧恶化、社会形势出现不稳,最终导致了政治上的动荡,改革事业遭受严重挫折。
经济学界一般根据经济增长和通货膨胀的数据将1984年的经济过热和1988年的经济过热分为两个不同的经济周期,但是从宏观调控的角度看,将两个周期合并起来一起分析似乎更具完整性,更能说明此轮宏观调控的整个过程和调控失败的原因。
表2 1983~1990年宏观经济概况(单位:%)
|
1983 |
1984 |
1985 |
1986 |
1987 |
1988 |
1989 |
1990 |
1991 |
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 |
10.9 |
15.2 |
13.5 |
8.8 |
11.6 |
11.3 |
4.1 |
3.8 |
9.2 |
零售物价指数增长 |
1.5 |
2.8 |
8.8 |
6.0 |
7.3 |
18.5 |
17.8 |
2.1 |
2.9 |
居民消费价格指数 |
2.0 |
2.7 |
9.3 |
6.5 |
7.3 |
18.8 |
18.0 |
3.1 |
3.4 |
资料来源:《中国统计摘要》(2007年)。
注:居民消费价格指数1985年及以前为职工生活费用价格指数。